在谢家各房长辈陆续离去以后,谢允留下了谢安平。

    谢允三个儿子,幼子英年早逝战死沙场,只剩一个遗腹子谢景;大儿子谢万一房子嗣凋零,妻妾众多,多年来只得谢安平一个嫡子。

    二儿子镇北将军谢斌儿子不少,足足有十二个,却有八个战死,其余残疾的残疾,伤患的伤患,剩下两个健全的儿子,常年不离谢斌左右,只有两个庶子留在府里。

    五日后大晟军队出征,谢允告诉谢安平,届时,二房的谢统谢斌两个嫡子之一会在中途与他们汇合,指挥北伐。这次北伐他们主家要出两个嫡子,二房出了一个了,剩下的便要从大房和三房里出。

    谢允的意思,谢安平是家族着重培养的继承人,不能冒险,而谢景是三房唯一的血脉,一旦上战场死去,三房就绝了后,也不能派他去。

    然而除了他们两人,谢家再无嫡系子弟可选。

    摆在他们面前的,是两难抉择的局面。

    谢允的心提了起来。祖父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件事情,是希望他能有所表态吗?还是纯粹告诉他这件事,让他知道家族是怎么考量的?

    “如今天下动荡不休,若是有个万一,族里需要备有一人掌舵。你景堂弟年岁尚幼,不足以担当重任。”谢允闪烁着精光的眼睛看着谢安平,缓缓地说着:“族里的意思,是让谢景随军北上。”

    谢安平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,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不对,马上掩饰性地道:“可景弟今年方十三岁,且从没有上过战场,是否有其他折中之法?我曾经听闻,父亲年轻时宠幸过的几个民女,三个都曾生育子嗣,或许我们可把他们寻回来,认在母亲名下,扶正为嫡,代替景弟出征?”

    谢允听罢,眼中脸上闪过一丝失望:“不可。各家嫡子多少,各家老人心里都是有数的,他们不会承认庶子。族里老人也不可能让外室之子写入族谱,以免扰乱正统。此事莫要再提。”

    谢安平神色有愧:“是,安平受教。”

    “谢景是你三叔唯一遗留在世的血脉,他北上,你大房便欠了三房,你得想方设法保他周全,确保北伐谢景全程毫发无损。”谢允的语气冷酷且不近人情:“若是三房绝了后,我死后到了地下,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。我已让你二叔把手下左将军调配过来,重点保护谢景安危。但是前线战事变幻莫测,谢景不可能一直躲在左将军的庇护之下,你寻一个打仗厉害的,让他做谢景幕僚,战事有变时,代替谢景出谋划策,为他赢取声望。”

    谢安平心里一紧,祖父的意思,北伐表面上是谢景在发号施令,实际上,是这个能人在指挥作战?他曾经在上党郡待了三年,深知战场残酷和军队难熬,当兵的多是活不下去的平民或强捉入伍的新兵,世家子弟多是挂名,擅长调兵遣将的寥寥无几,这大晟内,有这能耐的,身份地位都不低,可是甘愿隐姓埋名为他们谢家驱使??

    谢允冷冷地扫了谢安平沉思的脸庞一眼:“此事交给你去做,若是你干不好这事,连你三叔仅剩的血脉都保不住,那你作为谢家的继承人,那也是不够格的!”

    谢安平一惊,额头冷汗微微渗出:“孙儿晓得。”

    谢允的意思非常明显了,若是谢安平达不到族里的要求,他们很大可能需要考虑更换继承人。谢家子嗣虽然不算多,谢安平却也不是唯一的选择,例如他二叔的两个儿子,一直以来都是他强有力的对手。

    谢允说完这些,挥手就让谢安平出去。

    谢安平离开以后,这个老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出现了疲态,他身边伺候多年的老奴过来给他捏着肩膀。

    谢允闭目养神了一会儿,突然说道:“安平这孩子,私心和权欲比我想象的还重,不是一件好事……”